对丹麦学生的谈话纪录 托洛茨基就这么地到来了。如果有谁原本以为他将会见一个年老、粗野,而又可怕的人物的话,那末他这时候会失望的。恰恰相反,托洛茨基的神情可说是非常友善、极有教养、愉快而又令人可亲的。他和每一个访问者打了招呼,然后在那张空椅上坐下来,等候我们提出问题。 ]ZcivnN# o~~;I 问:学生们的革命观念是从哪里来的?——事实上他们在什么时候是革命的? $&as5z8 当我们说出问题的后半段时,在托洛茨基那张为人熟悉的脸上,浮现出一种颇有意味的带点恶作剧的微笑。他说: R.rch2 “这儿你们是点中要害啦!” |reA`&<q -`PziGl@< 接着我们就问,学生们的革命观到底是由于他们的社会地位与经济地位呢,还是我们得用心理学,甚至也许要用心理分析学去解释呢? ;
BN81; 又一意味深长的微笑,他说道: ]zol? “首先你们要懂得,学生并不构成一个分明而统一的社会群。他们本身分成为不同的群体,这些群体的政治态度,与社会上存在的那些不同群的政治态度密切相符的。有些学生的倾向是激进的;但在这些激进学生中间,只有很小一部份人能被革命党争取过来。” Y1-dpML “事实是:在那些实际上是小资产阶级的学生中,激进思想常常是一种青年病。法国人有句俗话说:‘Avant tsente vans revolutionaire, après Canaille’——(三十岁以前干革命,三十岁以后变混蛋)。这样的话不仅仅在法国才有的。在战前【指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。——译者】时期的俄国,人家也用同样的话来讲论过学生。从一九〇七年直到一九一七年,我流亡在外国,旅行过不少地方,给当时侨居国外的各色各样的俄国学生做过许多讲演。在当时,这些学生都是革命者。等到一九一七年十月革命的时候,那些人之中的百分之九十九却是在街垒的敌对方面和我们作战。” d/7R}n^ “你们可以在每一个国家的年轻人中间找到这样的激进思想。年轻人对于他所生活的那个社会,时常会感觉到不满。他总以为他能比老一辈的人干得更好。所以年轻人老觉得他们是进步的——可是他们对于进步这个词了解却是有所差别的。例如在法国,有一种激进反对派,又有一种保皇反对派。自然,在这个激进主义中包含有某一数量健康的反对派势力,可是对其中的大部份说,他们的激进主义只能等于求职谋事主义(Careerism)。” R'k`0 “这里我们找到了真正心理的动力。年轻人觉得被人给排斥在外;老年人占据了所有的地位,而年轻人却找不到出路来施展他们的才能。他们之所以不满,很简单因为他们坐不到司机的位子。一旦他们自己坐正了这个位子,他们的激进主义便消失于无形了。” [f_^BU& “事情就是这样的:这些年轻人逐渐得到了他们可以到手的位置。他们变成律师、写字间头头、教师。这样一来,他们回顾自己较早时期的激进主义,就好像看到了他们青年期的罪孽——一种既令人讨厌,却又令人喜爱的错误。作为本人年轻时期记忆的一个结果,这位学生便一生过着二重生活。他自己相信仍旧保持着一种革命的理想主义,其实他所保留的乃是某种自由派的表皮。而这层薄薄的表皮只是他那实体的一种外饰,它掩饰着一个心胸狭隘的、社会上向上攀爬的小资产者,它的真正的利益只归结于他的职业。” Zo<)r2|O. FMVAXOO 托洛茨基在椅子上稍稍转动了一下位置,含着一种和善而带着歉意的微笑,向四周望望。 )XDBK*! >[;W~* 我们再问:学生对于革命运动能多少起点有意义的作用吗? =HCEUB9Fs “革命的学生要有所贡献,只当他第一能经历一个严格的与一贯的革命自我教育的过程;第二,只当他还是学生的时候便参加了革命的工人运动。同时,让我明白些说吧,我所说的理论上的自我修养,意思是指:学习不曾被伪造过的马克思主义。” KEOk%'c, Mp`$1Ksn 问:在一个学生和工人运动之间应该有怎样的关系? ,a{85HLr] 听到这个问题,托洛茨基眼睛里呈现出一种严肃与坚定的表情。他说: ;qgo= “这个学生必须要体会到,他之来到工人运动中,是以学生资格,不是以教师资格。他必须学会把自己置于从属地位,必须去干人家要他干的事,不是去干他自己要干的事。至于工人运动方面呢,那一定要用最大的怀疑态度去看待他。一个年青的学生一定要‘循规蹈矩’首先干他三年、四年或者五年,而且要干极简单与极普通的党的工作,然后,当工人们对他有了信任,并且已十分确定他不是一个求职谋差的钻营主义者之后,他才能准许升迁,但是要升得慢,要升得很慢。当他以这样的方式做了工人运动以后,他这个学生身份才会被人忘记,社会性的差别才会消失。” ,p d-hu 5G`HJ6 问:那末,知识分子在革命运动中能起什么作用呢? &s+l/;3 “他的作用是要在具体事实的基础上做出一般性的结论。如果没有人从现时发生着的互相冲突的素材中做这种‘理论上’一般化的工作,如果这种工作不成为一个不断进行的过程,那末‘革命’运动便要变得陈腐不进了。” qLmzA@Cv ']1n?K=A 问:刚才不久您说过,所谓理论的自我教育,您指的是要学习那种不曾被伪造过的马克思主义。究竟您说的不曾被伪造过的马克思主义是什么? r'OqG^6JFN “批判马克思主义并不怎样危险,伪造马克思主义却是不同的一回事。我所说的被伪造的马克思主义,是指这些理论,它们冒用马克思主义之名,实际上却抛弃了马克思学说的本质。譬如修正主义者伯恩斯坦(注一),在他的理论中,运动本身是最重要的,革命运动的终极目的却给他推到后景去了。这样的‘马克思主义’有什么结果呢?在英国,有一个麦克唐纳(注二),或者有过一个斯诺顿勋爵(注三),你们自己可以找到其它例子的。这样的伪造只是利用马克思主义的名义来欺骗工人们。” P\j\p
= r%.k,FzGZY 问:嗯,不是正像利斯·托斯列夫(Lis Toersleff)所写过的,自从马克思的时代到现在,世界并非停留不进的,不是吗? UH!(`Z\C “世界当然不是停留不进的,我不是物神崇拜者。马克思主义不曾以马克思之死而停顿的。马克思也有有错误。他的错误主要在于预告革命事件将于何时发生,他的错误只在于对时间的估量上面。列宁将新近发生的历史因素结合进马克思主义中去,这就使它适应于我们的时代了。” }=/zG!+ 接着,托洛茨基讨论了民主与独裁这个问题,他说: r@4A%ql< “我们共产主义者并不像某一些人,例如无政府主义者那样否认民主制度(指资本主义民主制。——编者)的重要意义。但我们之确认它的重要意义,却以很明确的一个点为限。只要阶级矛盾增大到使牠的紧张程度会产生出一种短电路(Ashort Circuit)的时候,那一个点便达到了。在那一个点上,民主制度再不能发挥它的机能,那时人们只能在二者之中选择其一;或者是无产阶级专政,或者是资产阶级专政。请看!那个从一九一八年进化到目前的德国社会民主党的共和国吧。在初期,社会民主党人执掌政权,但是现在,反动的将军们在操纵着这辆车。” i<"lXu “为了阶级矛盾的缘故,民主政制甚至再不能玩弄自己的把戏了。譬如,你们看看,如今他们对于那个民主的庇护权,即予政治流亡者的居住权利,是怎样遵守了的。” y|6n:<o D5lQ0_IeW 一提起庇护权问题,你们可以看到托洛茨基又回到达尔加斯林荫路(Dalgas Boulevard)上的情景了。莞尔一笑之后,他继续说下去: -Q n-w3~& “我这个马克思主义者不是冥顽不灵的,你们现在仍有可能使我相信民主政制。但是首先,你们要实现我的两个愿望:第一,通过民主方法在德国实行社会主义;第二,给我在丹麦弄到居留权。” irAXXg tP@NQCo cW:y^(X ii Kyh>O)"G^% 一九三二年十一月 >9{?]x fkZHy|m 注一:伯恩斯坦,原是受恩格斯委托来处理他稿件的人,后来却成为德国社会民主党内第一个修正主义的理论家。他的主张是:社会主义可以经由资本主逐渐民主化而实现,工人运动应采取与“进步”资本家合作政策,放弃阶级斗争。 ;;,7Jon2 注二:麦克唐纳,工人出身,曾任历届英国工党政府的首相。一九三一年更与保守党及自由党合组“全国统一内阁”,为保守党所鄙视,为劳工党人所唾弃。 Zk=,`sBC 注三:斯诺顿,英国独立工党主席,后参加工党,最后复脱离工党,拥护“全国统一”政府,获勋爵衔。 |